吕慧敏：唱出荀派艺术神韵

实习生  罗群

如果你曾欣赏过她台上的柔媚娇憨与活泼灵动，那么她台下的大方直率而沉静自守也许会令你吃惊。她性格开朗诚恳，却不喜热闹，亦不善经营，并始终与时髦的一切保持着距离——她就是中国京剧院二团当家花旦吕慧敏。

吕慧敏生长于山东济南，自幼爱好文艺。在收音机里听到《红灯记》，她很快就学会了其中的唱段，亲友和邻居们都说：“这孩子简直是小刘长瑜啊！”虽然年幼的吕慧敏当时并不知道刘长瑜是谁，却已在冥冥之中与京剧、与刘长瑜老师结下了不解之缘。10岁那年，吕慧敏凭借极佳的嗓音条件和过硬的心理素质，以一曲《绣金匾》征服了评委，成功考取了中国戏曲学校。

吕慧敏天资聪颖，学戏废寝忘食，故而文武兼擅，在全校名列前茅。她身上有股山东姑娘与生俱来的坚韧与执着，自己不满意的唱腔，她就反复练习，甚至一段唱练上一周、一个月。“我不是梨园世家出身，家里没人能够帮我，必须自己加倍刻苦。我家曾经养着一条小狗，起初我一唱戏，它就非常烦躁，甚至毛发直立；后来时间久了，我抱着它唱戏，它竟能安然睡去。”

吕慧敏的笃志为她带来了好运。1993年，她在奎生老师的引荐下，拜访了后来的恩师刘长瑜。吕慧敏回忆起第一次见刘老师的情形，至今仍记忆犹新。“当时刘老师一见就挺喜欢我，她让我唱一段，我紧张得手足无措，竟不知道怎么唱下来的。”而刘老师慧眼识珠，看出了这个小姑娘极具潜力，便教了她一年，也是细致考察了一年，终于在次年5月正式收吕慧敏为徒。她也因而成为刘长瑜在北京所收的第一位入室弟子。

刘长瑜的表演精确细腻，风格清新脱俗，在继承荀派精髓的基础上，又有所发展、创新——这一切让吕慧敏心仪不已。吕慧敏时刻谨记刘老师的教诲：演戏最要紧的是塑造人物，抓住人物的内心世界，做到“一人千面”，不可流于对行当的机械模仿，更不能夸大行当或流派的某一特点。这其实不仅是刘老师的谆谆教诲，亦是国家京剧院一直以来的优秀传统。吕慧敏把老师的教导与前辈的传统铭记在心，她不是用绚烂的语言去阐释它，而是用切实的行动将其融入日常的学习和表演中。

拜师以来，刘长瑜系统地为吕慧敏说戏，循循善诱、细致入微。“很多学过、演过多次的戏，经刘老师指点，我就体会到了别一番意味。”刘长瑜的艺术造诣极高，是荀派的康庄大道，吕慧敏深觉能拜在其门下实乃一生之幸。老师对吕慧敏要求严格，倾注了无数心血，也寄予了极高的期许。吕慧敏清楚地记得，当年她在人民剧场排《卖水》，有一个“卧鱼”，总是做得不理想。“深冬的剧场里特别冷，年近花甲的刘老师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遍一遍耐心地给我做示范，手把手地教我。老师待我的好，我简直没法用语言表达。”刘长瑜从不当面表扬自己的得意门生，而在背后却从不吝惜赞美之词。吕慧敏每每从别人那儿得知老师对自己的肯定，欣喜之余更进一步理解了老师的深意。“老师都是为我好，怕当面表扬，我会骄傲。”吕慧敏说，“我唯有坚持不懈，艺术上精益求精，才能回报老师的良苦用心。”

除了艺术的精湛，刘长瑜更是胸怀宽广，毫无门户之见。她建议吕慧敏转益多师，并亲自为之联系远在江苏的宋长荣。“当时交通不便利，我去宋老师家，需要坐完火车再换大巴车，然后再打车才能到。路虽远，但是为了学戏，我不觉得辛苦。我一路都在背戏，甚至也不觉得路远了。”吕慧敏向宋长荣学习了《红娘》、《香罗带》、《勘玉钏》、《霍小玉》等剧目，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“演人不演行”的深意。“宋老师身上有很多荀派精华的东西，是我从前未曾深入接触过的，对我极有启发。”凭借她的聪慧和刻苦，吕慧敏成为宋长荣最满意的“红娘”。

动动嘴唇说“坚守”是多么容易，可这个词对吕慧敏来说，却意味着几多寒来暑往、无数日日夜夜的探索与辛劳。多年的思考与积累已经让吕慧敏诠释人物、驾驭舞台的能力提升到了更高的境界。“过去京剧几乎是我唯一关心的事，以这样的心境演戏也许是用力太大，总难以放松下来；而如今阅历丰富了，我对人、对戏的理解都更平和了，从前的一丝燥气与浊气就一扫而光了。”古人说的“功夫在诗外”，大抵如此。而今台上的吕慧敏举重若轻、心无旁骛。“我在台上就是一心唱戏，谁在我眼前我都看不见。我也不会刻意讨好观众，卖弄技巧，我就是表现人物，观众叫不叫好我都不介意。刘老师也常对我说，一出戏演得好不好，不能以观众叫好的次数为标准。”也许对演员来说，看淡名利还不是最困难的，能抵御掌声、喝彩的诱惑，才是难上加难。

日前，吕慧敏成功举办了个人专场演出，戏码的选择上，是一出现代戏、一出传统戏和一出新编戏。“我想通过这次演出，把我多年来的所学做一个全面的展示和汇报。”吕慧敏以精湛的表演获得了专家的肯定和观众的激赏。而她自己，却总觉得存在尚需完善之处。“我近年来感到戏越来越难演了，也许是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了，每次演完都觉得有遗憾。”完美始终是“虽不能至，心向往之”的境界，每次都有遗憾，这恐怕既是舞台艺术的宿命，同时亦是其最大的魅力所在。吕慧敏说：“投身京剧事业，我无怨无悔。唯有实实在在做人、认认真真演戏，用我毕生精力把荀派、把京剧艺术发扬光大。”

【来源：2013年8月20日《中国文化报》。】